江山雪3
好多太太们真是文笔剧情俱佳 而我(手动再见
大梁元佑六年冬末,北燕三战不利,退回本国,大渝折兵六万,上表纳币请和,失守各州光复,赦令安抚百姓。
金陵 苏宅
离开的这几月,院中的物景都未曾有太大的变化。夜里冷清,廊上只点着几盏灯,在风中微微晃动着。借着些许晕开的暖光,梅长苏凝目看向自己一手描画打造的庭院。那效仿的是苏州园林的制式,一步一景,暗自风流。经过这些时日,只是秋景换做了冬景,如今那些枝桠上也再没有积上新雪,怕是不久也就要迎接着春景了。
在北境陪伴梅长苏三月的铠甲,初拿到时还是光华冷冽,像个锋芒毕露的少年郎,如今却周身斑驳,如同迟暮老者了。飞流助他卸下了一身的戎装,少顷就起兴抓起头盔上的朱红盔缨,把那铁盒子戴到了自己的头上去。
也不知是不是错觉,梅长苏总有些觉得少年的稚嫩在三月之内褪去了大多,逐渐显出英挺的轮廓来。
他的心情不喾于一位父亲。
飞流噙着欢喜的笑,干脆就此戴着那顶将他眼眸都盖过的铁盔跑出了门去。梅长苏瞥了瞥少年的背影,轻摇着头把剩余的铠甲一一叠放齐整,放在了席榻上。转身之前他又看它一眼,像是与挚友道别。
因它陪伴他圆了十三年间入梦的铁马金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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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陵 皇城宫殿
赤焰旧案昭雪不久,靖王登基。
这案子是萧景琰的心魔。
一时之内犹如炸雷般的天倾地斜,他入心入骨的愤懑被帝王压至脚下尘埃,此后宫墙之内再无他能看透的人心。十三年的郁积,堂堂七万英魂,只裹天地为墓。世界倾塌仅需一瞬,仿如神魔在帘幕之后伸出戏弄的手。
还未过而立的青年,再未曾展颜笑过几次。
而梅长苏以为他除了他的心魔。
那时他是江左梅郎,却仅仅一介谋士,他是帝王之子,却无君王之气。
如今他是将士,他成了君主。
宫灯辉煌,公公握着一盏摇曳风灯,引人到殿中。
长林军连夜赶回皇城,风尘仆仆。明日便是庆功宴,今夜梅长苏与蒙挚进宫复命。
靖王登基不久,就命人除去了殿上繁冗的装饰。如今踏入殿中,更觉偌大。
偌大、肃穆而空旷。
萧景琰穿着金线绣制的龙袍,银底暗纹,端坐于阶上龙椅。几月未见,那人眉间冷凝更重,不怒自威。
梅长苏抬眸望向他。远远的一眼。
他想着,若是萧景琰,会早就急迫地迎上来,先是满腔欣喜说不尽,而后扯着人询问每一场战事的细则。追根究底直至人厌烦。
而现在这人,是梁帝。
君臣之间的距离。前后,远近,亲疏。
逾越不得,却也不至谦卑。
四下寂静,如同殿门之外宫墙之内的黑夜。
只有蒙挚的声音响在大殿之上,梁帝在听,梅长苏却是不想再说。
最终蒙挚语音暂时落下,梁帝唇角终于扯起笑来。而后又说到军队整编的问题。他们谈得热切,梅长苏只是垂眸静立在一侧。
烛火晃动,映着挑高的梁柱。这大殿自修筑之时经过了多少的年月,又见证了多少帝王迭代。梅长苏思虑得漫无边际。
几月之前,前梁帝就跌在那阶上。帝帽滚落,才好像忽然看清那个掌握着天下的人,如今也不过是一位耄耋老者。
一盏茶的功夫之后,蒙挚终于才想起梅长苏来。
浓眉朗目的将帅却是侧过脑袋冲他哂笑了一下,暗自飞快轻声说了一句:“你怎么都不说话?你看你不说话我又说得起劲就把你忘了……”
梅长苏勾起唇笑,意思是没关系。
蒙挚就又转过脑袋向梁帝行礼,语音铿锵有力,全然一副主帅的架势:“梅长苏监军有力,为我大梁国军破除数次敌军的计策,更是亲自随军作战……”
蒙挚说了些什么,他没有在听。这殿上如此安静,最终只是听见梁帝浅淡的声音。
偌大大殿无声,他问他,“你要什么?”
你要什么?
萧景琰知道林殊要什么。梁帝却自始至终不会在意梅长苏要什么。
那时萧景琰的所有热血温情都给了旧人。
他也不能再明白就算林殊也只不过是他命中的过客。就像他曾经邂逅的一柄折扇,一方山水。萧景琰却从始至终把林殊看得太重。重得像是他的骨骼也是他的骨骼,他的血肉也是他的血肉。
旁人剥离不了。梅长苏也剥离不了。
只是林殊早已死去。
梅长苏微一拱手,唇边笑意淡如墨痕。
“您赐我什么,我就要什么。”
——而梅长苏在一场障中。
TBC